楚天都市報訊 圖為:鄧令令登艦前留影 (圖片由本人提供)
楚天都市報記者 賀俊
“我們的軍艦突然之間出現(xiàn)了,忽然就有想流淚的感覺。”等待的人群中,爆發(fā)出一陣瘋狂的歡呼聲,鄧令令和同事們激動地沖向入港口,很多人哭了。
撤僑消息傳來
“始終浮現(xiàn)在我面前的,是軍艦過來時的場景,尤其是打出的那一排紅底的字——祖國派軍艦接親人們回家。”
4月8日,江漢平原春意正濃,陽光照在臉上,溫情脈脈。
回到荊州所轄的松滋市快3天了,向楚天都市報記者回憶起在也門時的情景,鄧令令還是有種做夢的感覺。一周前,她還在亞洲西南部的也門,破損的街道上有新增的槍眼、燒焦的汽車,那里正經歷戰(zhàn)火。如今,她悠閑地走在家鄉(xiāng)街頭,槍炮聲已然走遠。
這個1989年出生的女孩,是中建材國際裝備有限公司員工。2年前,鄧令令來到也門南部省份阿比揚,在公司與當地合作的一家水泥廠擔任英語翻譯。
今年1月,也門安全局勢開始急劇惡化,位于首都薩那的總統(tǒng)府被胡塞武裝攻占。
當地時間3月27日早上,接到領導隨時準備撤離的通知時,鄧令令正在電腦前關注也門的最新局勢。“我們要走了,這是個好消息。”她感覺自己的手有些顫抖。事實上,此前的一個多月,她都緊張得睡不好覺,戰(zhàn)爭已打到塔伊滋省,距離阿比揚省只有五六個小時的車程。
也門已成危地,613名中國公民需要撤離,中國駐亞丁使領館開始組織撤僑。鄧令令所在的公司有102名中國務工人員,是首批撤離人員,另外還有兩名公司雇傭的外籍專家。
這一夜幾乎無人安睡。此前亞丁機場是外國人離開也門的慣常途徑,而胡塞武裝和也門政府軍就機場控制權,多次短兵相接,那里已經不安全了。“聽說祖國的軍艦要來接我們,大家都很激動。”
難熬的等待持續(xù)到3月28日下午3點,5輛車從水泥廠出發(fā)前往亞丁,鄧令令他們終于踏上回國之路。
穿越危險的20公里
直到車隊2個小時后到達亞丁,鄧令令才發(fā)現(xiàn),沒有裝甲車和載著重機槍的皮卡跟著,這讓她有些后怕。
此前因工作原因,她曾多次往返亞丁和阿比揚。“即使只有一輛車,也會有裝甲車和皮卡跟著保護。”也門的國家局勢不太穩(wěn)定,即便平靜時期,水泥廠的也門合作方也會安排充分的安保力量。
事實上,這段路中有20公里是非常危險的,就是從水泥廠到中也友誼大橋。
這一段以前曾是基地組織的控制中心,目前仍有殘余力量在活動,加上當地武裝力量復雜,隨時可能有人出來搶劫。
公司也門合作方的行政經理也在車隊中護送,他告訴大家不要害怕,沒有裝甲車是因為提前進行了溝通,請所經村鎮(zhèn)的武裝部落不要為難車隊,不要危及這批撤離的中國人的安全。
這段路上每隔兩三百米,都有荷槍實彈的崗哨。鄧令令發(fā)現(xiàn),每個崗哨上,都有也門合作方的安保人員在持槍守衛(wèi)。
也方行政經理一直強調,車隊要保持隊形全速前進,千萬不要停。
最后一輛車是專門裝行李的卡車,一路上跑得太快,加上顛簸,一件行李掉了下去。所幸當地的武裝力量派人騎著摩托車追了上來,把行李送了過來。
當天下午5點,到達亞丁市后,鄧令令看到的是和阿比揚完全不同的另一番景象。
只有少許車輛在路上行駛,超市、學校、醫(yī)院都關門了,耳邊不時傳來槍聲。他們被安排住在一個六層樓的賓館,房間不夠,有的人打地鋪。晚上8點,所有房間被要求熄燈進行管制,防止冷槍冷炮,也防空襲誤傷。
鄧令令不敢靠近窗戶,也不敢靠近走廊,她聽到密集的槍炮聲,好像還有坦克行進的聲音,而房間有輕微的震動。這一夜很漫長。
臨沂艦來了
當地時間3月29日早上5點多,天就亮了,看到太陽升起的那一刻,所有人的心稍微松了一下。
鄧令令胡亂吃了些干糧,同事們幾乎把賓館小賣部的飲用水和零食搶購一空。
上午11點,104人從賓館坐上大巴,經過被坦克占據的機場、被燒焦了的軍車以及彈痕累累的街道,來到5公里外的亞丁港。
在車上看到港口的那一刻,鄧令令一直在張望,海面上沒有軍艦,也沒有船。“我跟同事們交流,是不是我眼花了沒有看到。”
下午2點,乳白色的臨沂艦仿佛從天而降,出現(xiàn)在海面上。“我們的軍艦突然之間出現(xiàn)了,忽然就有想流淚的感覺。”等待的人群中,爆發(fā)出一陣瘋狂的歡呼聲,鄧令令和同事們激動地沖向入港口,很多人哭了。
船身上有一條紅底黃字的橫幅——祖國派軍艦接親人們回家。“祖國沒有忘記我們,我們回家確實有希望了。”
軍艦停穩(wěn)后,20多名海軍陸戰(zhàn)隊員下來,呈圓形圍住所有撤離人員,這讓鄧令令一直緊繃的神經松了下來。所有人的臉上洋溢著笑容,拿著小國旗有序登上軍艦,包括那兩名外籍專家。
104人中只有包括鄧令令在內的兩名女性,她們被安置在女兵艙,其他人則每20人住一個大艙,每艙都有兩名戰(zhàn)士為大家服務。
軍醫(yī)至少兩次到艙內為大家檢查身體,還有文藝兵到每個艙內表演節(jié)目,餐廳里有電視,還有供娛樂的撲克牌。
鄧令令吃上了這一天一夜來的第一頓熱飯,有涼菜也有熱菜,有面點也有米飯。
平安歸來
軍艦是流動的國土,駛離亞丁港的那一刻,鄧令令的心變得踏實起來。
按照行程安排,首批撤離人員要搭乘軍艦前往吉布提共和國吉布提港,后乘飛機轉往埃塞俄比亞首都亞的斯亞貝巴,再轉機飛回北京。這一行并不容易,要輾轉3個國家,做好交涉工作。
經過6個多小時的高速航行,3月29日晚上10點左右,臨沂艦到達吉布提港。當地中資企業(yè)員工自發(fā)前來做志愿者,帶領撤離人員去國家體育館休息。
考慮到是女性,鄧令令等兩人被志愿者帶到自己的宿舍休息,這一夜她睡得特別熟。
3月30日早上,撤離人員在吉布提國家體育館集合。鄧令令登上無線網絡,她的微信和QQ上都是留言,國內的親友都在焦急詢問她的消息。
經過協(xié)調,埃塞俄比亞航空公司加派了一架飛機,104名撤離人員被分成兩批,分別于上午11點和晚上7點飛往亞的斯亞貝巴。
當地時間3月31日凌晨3點半,104名撤離人員登上埃航ET604航班,飛往北京。
穿越5個小時時差,雖然在飛機上能看到舷窗外的白天,航班到達北京首都機場時仍是一個黑夜。鄧令令打開手機,此時已是北京時間3月31日晚上8點10分,父親的微信第一個震動:“你到哪了?”她回答:“已到北京。”父親立刻回復:“只要你平安到達,我們就放心了。”
在公司交接完事務后,4月5日,鄧令令踏上歸途,當天回到松滋老家,親人們?yōu)樗语L洗塵。
小姑娘闖蕩也門
去也門之前,鄧令令對這個位于阿拉伯半島上的國家極為陌生。
2011年7月,鄧令令從湖北經濟學院畢業(yè),她學的是商務英語專業(yè),有專業(yè)八級證書。這個性格獨立的女孩,一直想去外面的世界闖一闖。2013年初,她成功應聘了中建材國際裝備有限公司海外部,很快接到去也門上班的通知。
此前,鄧令令去過越南、美國,對也門卻一無所知。在網上搜索,她知道這個國家在2011年發(fā)生過動蕩,原總統(tǒng)薩利赫被迫下臺,哈迪當選為新一任總統(tǒng)。
更多的時候,鄧令令查到的是也門的氣候、風土人情等資料,這里的南部和北部差別很大。南部是熱帶干旱氣候,一半是沙漠,一半是海水;北部多山多雨水,氣候偏涼。“我很想去也門看看。”以前看三毛的《撒哈拉沙漠》時,鄧令令常被沙漠景象吸引,骨子里還有點冒險精神。
2013年春節(jié)過后不久,鄧令令就去了也門,水泥廠在阿比揚省郊外的一個村子里,相對偏僻。
一開始,也門就以不平靜的面目出現(xiàn)在鄧令令面前。街上,她很容易看到持槍的人,對方背著AK47,若無其事地走在人群中。在也門,持槍是合法的,這里部落武裝組織錯綜復雜,還有基地組織、政府軍等,槍是常見武器。
外出有裝甲車護衛(wèi)
荊門人劉浩是2013年下半年去的也門,他和鄧令令年紀相仿,1991年出生。兩人是好朋友,廠里的湖北人只有8人。
劉浩從鐘祥職高維修電工專業(yè)畢業(yè)后,曾在浙江、江西等地打工。工友介紹他到也門“打洋工”,在水泥廠中控室操作電腦設備。
為了保證安全,中國務工人員住在廠區(qū)里,即便局勢穩(wěn)定,也必須經過申請才能出去。公司每月會發(fā)放3萬里亞爾的生活補助給中國工人,折合人民幣800多元,可以在廠區(qū)購買基本生活用品。廠里還有健身器材、球場、KTV,打網絡電話也很方便。
劉浩曾因體檢和感冒兩次到亞丁,都有裝甲車和載有重機槍的皮卡前后護衛(wèi)。鄧令令外出辦事,也是如此護衛(wèi)。
也門比較貧窮,生活物資并不豐富。水泥廠有500多名也門人,每個中國工人要帶一名也門學徒。能在這里上班的當地人大多讀過大學,每月工資有5萬-10萬里亞爾,在當地算是不錯的收入。
中國同事和也門同事之間,相處都很友好。阿拉伯語是也門的第一語言,作為第二語言的英語,在當地相當普及。劉浩和學徒小薩之間就是通過簡單的英語交流。
去年9月,也門局勢發(fā)生大變化,胡塞武裝全面包圍也門首都薩那。
廠區(qū)距離薩那有700公里,那里的動亂并沒有影響到這里的中國工人。
牽掛異國的同事
從今年初開始,劉浩和鄧令令都感覺到了局勢的緊張。
廠里有公司雇傭的兩位外籍專家,來自埃及和羅馬尼亞。羅馬尼亞專家喬治有時夜里聽到槍聲,就會打電話問鄧令令,有沒有最新的消息,有時他說話都帶著哭腔,請求撤離時一定要帶上他們。
要想離開也門,或穿過武裝組織混亂的南部地區(qū),或從亞丁坐飛機。3月25號,亞丁機場因安全原因被關閉,鄧令令吃不下也睡不著,腦子里只想著回家。她給在深圳的男朋友發(fā)了一條微信,把銀行卡密碼告訴了他,萬一出現(xiàn)不測,請他幫忙照顧好自己的父母。
在焦慮的等待中,鄧令令和劉浩終于等來撤僑的消息,成為首批撤離人員?;貒罂葱侣劊嚵盍畈胖?,中國組織了5批撤離行動,平安撤離908名中外公民。
即便回到國內,鄧令令和也門的同事還保持著聯(lián)系,他們會在whatsapp上交流。每天,也門同事薩米德都會給她發(fā)來照片或視頻。前幾天,薩米德在亞丁的家被炸了。楚天都市報記者在鄧令令的手機上看到:薩米德家的窗戶上破了一個洞,屋里到處都是碎石。
在為薩米德?lián)牡耐瑫r,鄧令令又回想起看到臨沂艦的那一刻,人們都歡呼雀躍著,包括那兩位外籍專家,他們也拿著中國國旗,瘋狂地向軍艦揮舞,眼里充滿了淚花。“祖國派軍艦來接我們回家,讓我感受到祖國的強大和溫暖。”
父親鄧嚴林堅決反對鄧令令再去也門,母親崔蓉也不想劉浩再去這么危險的地方?,F(xiàn)在,鄧令令和劉浩各自在老家休息,等待公司的安排。鄧令令說,有機會她還是要去外面闖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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